生活中的如果

陈苏锦

活了大半辈子，有一天午后，突然发现，在所有令人怀想的词汇里，不管是刚刚连缀好句子呆萌的小童，还是阅尽风雨的满脸沧桑的老者，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竟然是它:如果。

看完电影《长津湖》，指导员欧阳云逸冻死在1081高地，蓝晓萍冒着严塞为他织的毛衣和手套没能为他驱走最后的寒冷的画面就在我眼前不断地浮现，我的眼泪还未干，驱车去医院看一位辗转在病榻之上的年过九旬的抗美援朝老兵，我提到刚看完的让我心灵震撼的《长津湖》，他说他知道长津湖，那一战好多人都冻死了，他没去过长津湖，可是在抗美援朝的日子里，不是简单的艰苦能说明白的。如果不是他的战友当炮弹来了趴在他身上他早牺牲了，他说如果他的战友能活着，如果……

那一天，他一直在说“如果”，他愿意有人听他的那些“如果”，如果他的那些“如果”都成立的话，他说那有多好！

他，哭了，一直在抹眼泪……

我去看一位刚刚手术的同事，她是独自将三岁孩子养大的女人，她说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们一家人和许多幸福的人家一样过着乐呵呵的日子。她说她不愿意别人夸她坚强，如果不是丈夫车祸罹难……

朋友的爸爸在她妈妈去世了十多年之后的一个清早在睡梦中离去，她在收拾遗物的时候读了她爸爸的日记，那里的内容让她读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说如果我早一点儿、多一点儿来和我爸爸沟通，我爸爸就不会带着遗憾而走，如果，如果……

“如果我当初听我爸爸的话，不和他结婚，我也不致于落得个这样的结果”，这是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晓荷和她的先生过了半辈子一地鸡毛的生活之后，终于在女儿结婚了之后，他们两人不用再演了，离婚了……

“如果我当年能坚持写下来，我是不是现在也能写的很好了？”我的一个退休的老同学这样跟我说，我说你问谁？人家那个六十岁才开始学认字，七十多岁出书的我的偶像姜淑梅老人，不是一直在坚持写作吗？如果当初知难而退，她会有今天这样与众不同的夕阳红？我喜欢她那句“不怕起步晚，就怕寿命短。”

如果……

如果……

如果……

我的眼前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如果”，我的耳边不断地听到大人小孩儿的“如果”，深刻不深刻，不论！

我从没认真地翻过词典看“如果”的确切释义，凭感觉那是一种假设。

后来，我觉得“如果”多了，后面通常跟进的是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想想，又觉得是不是太苛刻了？在岁月的长河里有些“如果”是人为的，是可控的而又没加以控制；有些“如果”是时代的大环境造成的，不是个人的力量能左右的；有些“如果”怀想的是一去不复返的，苍凉也罢，痛彻心扉也可以，幡然醒悟也不迟；有些“如果”里有着怀想之后的美好憧憬，“如果”怎么样之后，有更令人期待的美好出现……

我在听《我心深触》中那首唯美的《如果》，空灵的音乐，唯美的青春，布满阳光的道路，你就是我的天空一望无际……

我在席慕荣的《如果》里，找我想要看见的“因落泪而湿润的夜里”看得懂的诗句……

我在汪国真的《如果》里，找寻“如果你是种子，何必为还没有结出果子着急？”

而我，更钟情英国诗人拉迪亚德.吉卜林的《如果》，那里有一个父亲的殷殷嘱托，一个父亲的深情:

如果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你镇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

如果被众人猜忌怀疑时，你能自信如常而不去枉加辩论；

如果你有梦想，又能不迷失自我；

如果你有神思，又不至于走火入魔；

如果在成功之中能不忘形于色，而在灾难之后也勇于咀嚼苦果；

如果听到自己真心说出的真理，被无赖歪曲成面目全非的谎言而不生怨艾；

如果看到自己追求的美好受难崩坍，仍不放弃重新攀登；

如果你辛苦劳作，已功成名就，为了新的崇高目标，你依然愿意付之一搏，哪怕名利化为乌有；

如果人们都离你而去，你仍能坚守阵地奋力前驱，身无所有，仍存信念高呼“顶住”；

如果你和村夫交谈而不变谦恭之态，和王侯散步而不露谄媚之颜；

如果他人的爱憎左右不了你，如果你和任何人为伍都能卓然独立；

如果你能惜时如金，不负韶华……

那么，你就已经胸怀天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我的孩子，你成为了真正独立的自我。

这不光是吉卜林的《如果》，这应该是天下正常思维里所有父亲的《如果》啊！

我在想，如果，我早一点把这首诗读给我的孩子听，如果，我更早一些时候知道这首诗，我会怎么想呢？

现在，我在读三毛的《如果有来生》，我也一样在憧憬来生，我有不止一次想说的“如果”，我在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如果”从前怎样？“如果”将来怎样？

生活中，是不是每一天都绕不过去的“如果”？

岁月里，是不是每一天都在重复上演“如果”的故事？

主人公不同。

情节亦不同。

Tags：美好   一直在身边   不完美妈妈   交个朋友吧   三毛   如果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