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高黎贡之路（下））

湖北日报讯图为：春水晓烟﹙国画﹚张军作□陈应松（五）我们生吃松茸，蘸芥末。我们喝怒族的“峡拉”酒。酒是鸡煮的，用酥油。用漆树子油煮的酒最香，漆油焖鸡、烤羊肉。但漆油有人过敏，今天不煮。还有漆油茶，煮漆油茶以砖茶或沱茶为佳，放盐，漆油是自己放的，不放不香。怒族人不吃狗肉，禁食鸡爪和鸡血。怒族儿童即使在可以捕猎野兽的年代也不准吃熊、虎、豹肉。油腻腻的酒，一碗一碗，煮了三盆。酒鸡也可吃。去时路上喝拦门酒，走时喝送别酒，唱酒歌，有情有义的独龙人和怒族人。怪不得他们说他们民族中都不写小说，因为不会虚构说谎。只有你们汉人才编那些瞎话。峡拉酒，“峡”，怒语指肉，“拉”为白酒。峡拉是将小公鸡剁成块，用酥油或漆油爆炒后加入苞谷酒、青稞酒，盖上锅盖，焖煮一会儿即成。是治疗风湿病和妇科病的良药。这种油腻腻的白酒，是菜？是酒？既是菜，更是酒。香，真香。我们经过了怒江第一湾，经过了怒江第二湾。啊，从山上往下看去，第一湾湾出了一个坎桶村（桶是怒语平地的意思），像巨兽长舌一样的平缓坡地，在怒江的对岸。这条长长的、巨大的舌头，在碧罗雪山脚下，也许是一次远古的大滑坡所致。一个半岛。我在想，坎桶村的怒族人是怎么越过怒江来到人间？这与世隔绝的半岛，他们是怎样生活的？第二湾的扎拉桶村却很幸运，有一座长长的吊桥通往他们的村子。虽然长舌没有坎桶村那么壮观，但这个半岛却称为桃花岛，因为半岛上种了成片成片的桃树，每到农历二月十日，桃花盛开，这里就举行有名的桃花节。可是，我们如何能走到桃花岛上？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吗？那不成真正的世外桃源了吗？但是丙中洛的名气更大，它是一个藏族、怒族混居的地方，在一片更壮观的坡地上，它与西藏的察隅相连。现在，它在阳光下，在云雾中，稻谷金黄的颜色夹杂在村庄和房舍之间，藏传佛教寺庙的鲜丽、天主教堂、基督教堂的庄严都在我们的眼前。十字架尖顶、飞檐、白塔，散落在那片平缓的大坡地上，四周全是悬崖绝壁，全是神山。形似狮子的贡当神山，整座山体是被称作羊脂玉的白色大理石，“贡当”是怒族语“白色的狮子”。嘎娃嘎普，是高大的雪山之意，是高黎贡的主峰。这里的怒族和独龙族都把它视为本民族的发祥地，而当地藏人则将它列为十大神山之首。我们转着藏传佛教的白塔，在嘎娃嘎普雪峰的风中，经幡飞舞，呼呼直响，我们的心开始慢慢澄清。在丙中洛，我们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格桑花，花像嘎娃嘎普、碧罗雪山一样干净，像佛的神态一样美丽。我们吃着松露、蜂蛹，买了猴结（母猴的百年月经与苔藓结晶而成），背了猎人野猪皮缝制的包，尝试拉了他们的弓弩。与西藏交界的石门关就在不远。石门关怒语为“纳依强”，意思是神仙也难过的关口。不远，就是隐隐约约更加高大的梅里雪山。喝漆子茶，听到了神奇的传说：每到春天，石门关山顶无数的大蚯蚓一层一层往峡谷里落，怒江里拥挤着成千上万的扁嘴鱼来吃蚯蚓，也引来成千上万的秃鹫和乌鸦。还说在本世纪初的几年，每到端午前后，有数条颜色各异的巨蟒爬出山洞晒太阳，条条10米左右。石门关上的悬崖上刻有数幅藏文，都是为了镇住这些“龙”的咒语。1904年，法国传教士任安守翻过碧罗雪山来到这个人烟罕至的边地传教，于是有了重丁教堂。它坐落在白雪皑皑的楚鹿腊卡神峰下。在碧罗雪山宽大的怀抱中，众神汇集，多么妙曼。（六）生存，的确是一种奇迹。怒江的声响，独龙江的绿，是沉淀我梦境的明矾。云帆飞舞，烟霞激荡的高黎贡山，你的雪峰和森林是天堂的标识。侠客有长剑，众神有家园。没有了怒江和高黎贡，神灵将栖居和安息于何处？回到滚滚红尘，我惦记着彩云之南的群山烈马，怒江之上的大水苍龙，我突然怀念那儿，那里才是我想象的天境。（本文上半部分见2月10日“东湖”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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